外遇,是激情至上还是依恋不能
来源:付丽娟 曾奇峰心理工作室(zqfxlgzs) 发布时间:2018-12-07 10:15:47


激情的爱情会发生在人生的不同阶段。

  青春期,是很多人遇见爱情的首站。或者说,有些青少年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生命中的第一段爱情。浪漫且理想化的色彩,触电和震颤的心灵感受,美丽的激情往往和对爱的绝望交织着。上入天堂,下入地狱,前一秒的爱与后一秒的恨,戏剧化的内心戏重复上演,让人痴迷。

  不知道是否有人留意到,青春期这个生命阶段,本就让人不安心。埃里克森提出的自我同一性、身份危机的心理任务,就在这个阶段开始。不管你愿不愿意,都要开始面对“我是谁”这个谜面。然而,谜底却不是一朝能揭示的。悬在半空中,既感受不清自己和世界的关系,也没有路径抵达一个对的自我探索的方向。

  混乱的自我感受、矛盾的对内对外的看法、想象的全能和现实的挫折、“我”能否被世界容纳,还是会被遗弃,这些议题都会铸就成一个囚笼,几乎每个人在青春期都会在这个囚笼里待上一阵子。

  幸好有爱情,它的出现就像焦灼的婴儿被送到母亲身边,婴儿感受到母亲,慢慢平静下来。焦灼中的煎熬、可怕的幻想,在母亲的怀抱里自然就被稀释了。婴儿通过母亲的在场,从即将崩溃的状态中存活下来,不仅能感受到母亲的在场,还能感受到母亲以外的轻风、光影、人声。婴儿前一秒还被迫地卡在濒死的体验中,这一秒,恐惧像是从未现身过,它只感受到了世界的宁静和美好。

  当青少年遇见爱情的时候,爱情的魔力,自然也就把青少年从正在面临着的复杂议题中拯救出来。直面自己,也许要人到中年,生命过半,亲身经历过莫大的痛苦,才敢闭着眼睛,对自己实施无麻醉手术。

  而当青少年面向成长,不可避免地经受成长之痛时,退行到生命之初的原始状态是一种可行的自我保护。哪里有成长,哪里也会有退行。爱情的发生,既让青少年部分地躲避了成长的地震,也让他们重温了原初的母婴关系。

 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或者回忆,也许会同意,爱情发生的时候,都是我们在生命的某个时段,孤立无援又自我迷失的时刻。

  要不然,不会有那么多人在回忆自己曾经爱过的人时,想不清楚当初自己爱那个人什么。也会奇怪怎么就爱那个人爱成那样。我所说的爱情,指的是激情至上的爱情。它是销魂、迷醉、患得患失、冲锋陷阵、义无反顾、身不由己,甚至失去了现实检验的爱情。

  这样的爱情,让人既爱又怕。如果此生没有过一回,会遗憾,如果有的太频繁,又让人耗竭。但是它的到来,与你对它的渴望和需要没有一点关系,因为它是魔性的再现。

  弗洛伊德在100多年前就说过,所有的恋爱状态都在重复婴儿期的原型。恋人之间的凝视、轻抚、拥抱、亲吻,这对恋人的自我消融,合一的融合状态让世界的灯全部熄灭,灯光只投在这对恋人的身上。这些我们所熟知的恋爱状态,哪一点不像母亲和婴儿呢。

  激情的恋爱状态,就是婴儿对母亲激情而原始的爱的再版。

  谈恋爱谈久了,激情消逝,渐入平静的状态,让很多人不好忍受。有些人在多年婚姻里,也再体验不到触电和销魂,尤其是性爱里,会感到落寞和无意义。外遇的发生,在这类人的心灵深处,就是久旱逢甘露。终于能够再次经验到极度震荡的激情,本来就快要睡着的生命,突然醒来,春风得意、回光返照都能形容这类人的新活力。

  弗洛伊德在100多年前还发现了“移情之爱现象”,发现了女性病人会爱上男性分析师。这种分析中所发生的爱,就是充满激情的、渴望满足的,分不分析已经不重要了,最紧要的是,迫使分析师满足她对他的渴望。

  这是一种对分析的阻抗,以伪装成爱的形式打断分析,并将分析师从分析的位置上拉下水,让他丧失了专业和权威。这虽然是表达爱,但其实是对分析师的攻击。女性病人此时,她本来具有的在分析中的功能——联想和记忆,也被见诸行动击退,用行动防御自己更深的无意识浮现。

  有当代精神分析师认为,这种情欲化的移情现象,本质上是婴儿对母亲的渴求,只是以一种诱惑的情欲的方式来施展,这种渴求中既有对母亲的爱,同时也有敌意和攻击的恨。

  回到之前所说的婚姻中注定的平静和平淡,这对某些人可能意味着关系的死亡,以及自我正在关系中消亡。这与婴儿独自待着,感受不到母亲,而感到正在被毁灭,几乎是类似的体验。婴儿会本能地急切又疯狂的寻找母亲,直到母亲出现,风暴过去,融合再现。

  这是否会让婴儿对这个过程上瘾?也许说上瘾并不恰当,因为这就是婴儿心灵的需求。然而,如果一位母亲或者养育者,常常消失在婴儿的视线中,婴儿是否会强迫性地需要重复这个“失去-获得”的体验以及对应的控制感。

  这个控制感是否会成为婴儿以后常常使用的,用来抵挡可怕的幻想的自我保护方式?在未来,这个方式是否会以自动化的方式运转。也就是,作为一个成年人,每当在心灵深处感受到恐惧时,就会退回到婴儿的状态,在现实中寻求一个母亲的替代者,供给自己一种“重新获得”母亲的重要体验。

  如果这类人所渴求的激情关系,随着婚姻关系的沉淀,逐渐消逝,转化成为了一种平静的、安宁的、安全的关系,恐怕这样的关系特质,并不符合这类人的需求。当然,在这类人还是婴儿的时候,母亲并没有提供给它这样一种“相互存在性”的关系。他们对这样的关系很陌生也会很排斥。

  他们会把平淡体验为死寂。外遇往往会在他们感到快要死寂的时候降临。就像给溺水的人以呼吸,在外遇的激情本质中,他们又像回到了水中的鱼,终于回到了心灵的故乡。

  所以,有外遇的人,常常有外遇。没有外遇的人,总没有外遇。

  也许有人会想到另一种情况,外遇不是因为厌倦平淡,而是伴侣长久地让人失望。

  人终生都在内在渴望一个可以依恋的人,一段可以让自己依恋,不会被丧失感围剿的关系。依恋与母婴的融合不同。依恋是,有一个人为我们在那里,这是一种关联感,在这种连接中,并不是为了满足某些特定的需要。它就像呼吸,像背景一样的存在。在我们确认有个人为我们在那里,我们就可以在它处探索与追求。

  当一个孩子与母亲建立了安全的依恋,他就会安心胆大地向外探索。而如果发生了一些事情,可能会威胁到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时,探索行为必定会停止,重新修复和母亲之间的依恋关系,是孩子最迫切的需要。

  婚姻关系,某种程度上是一段依恋关系。每个人都会把对依恋的需要放入到婚姻中,也必定会把这个需要投入到伴侣身上。在双方都是安全依恋模式的状况下,两个人都能适应和享用婚姻生活的平凡和平淡,放弃对原始母婴激情的强迫性需要。

  这里的放弃并不是意识上的自我控制,而是压抑至潜意识中,也就是被成熟地防御了。就如同精神分析所说的,孩子与父母融合的愿望在好的情况下,最终被成熟地防御了——压抑到潜意识中。

  然而,如果双方的依恋模式是回避的或者焦虑的,婚姻关系中的依恋特质,会让一方或者双方对依恋的需要都如履薄冰。对依恋焦虑的人,会迫切需要融合。对依恋回避的人,会对自己的依恋需要和伴侣的依恋需要心怀恐惧。

  婴儿对母亲最初的愿望是融合。母亲的时时在场,会满足婴儿的融合愿望,然后又能从融合中分离出来。就像前面所说,如果母亲的在场最初不受婴儿的控制,婴儿就会强迫性的渴求控制母亲,或者过早地抑制对母亲的需要。这在初期是对激情至上的爱寻求或者回避。而接下来,这也会让婴儿在2岁左右,形成它的内在依恋模式:焦虑的或者回避的。

  如果一个人在婚姻中,无论任何原因,对依恋的需要不能被回应,这都重复了早期的婴儿期体验。去外遇,寻求激情的母婴体验,或者放弃依恋的需求,也放弃对激情的需求,退回到封闭的原始自恋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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